內容: 【原創】誰該跟誰說“對不起”原創, 七月零, 對不起 本帖最後由 七月零 于 2010-6-6 21:47 編輯
夜裏的風劇烈地撕扯著軀殼。我一個人走在喧囂的馬路上低著頭沈默。夜間的街道上熱鬧得過分，我卻感到孤單得一踏糊塗。
一想到剛?.在家裏是母親像野?.般撕扯哭鬧的樣子，我的頭就痛得仿佛要裂開。父親冷漠的臉像在我心裏裝下了一整個冰原，湧動著極致的疼痛。我走過一盞又一盞黃昏的路燈，看自己消瘦的影子被不斷剪短又拉長，如此反複，一致于寂寞空虛難以收拾。
一陣搖滾樂以金屬質地碰撞的撕裂聲響擊打著我的耳膜，我側過頭，看到路邊的酒吧裏躍現出浮華繁冗的光線，忽明忽暗，洋溢著墮落的快感。我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走了進去。
斑駁交錯的光線像灰塵般瞬間砸到了我身上，有種沈重的質感。我借著昏暗的光線找到了吧臺，然後就個位置坐了下來。
彩妝的女調酒師看起來很?.輕，應該只有十八九歲。她沖我笑了笑，笑容明媚而妖冶。她問，你要喝什。我扯了扯嘴角，白蘭地。她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我，你是未成?.人吧，還是不要喝酒較好。
我只是笑著不說話。她終究還是拿了白蘭地給我。我端起杯子一口灌了下去。喉嚨裏有灼熱的痛感。這時我突然想起了那些久未再出現的溫情，母親的笑容，父親的關懷，回憶鋪天蓋地地恣肆。
在連續喝了兩三杯之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過臉，是一張妝容精致的陌生面孔。我笑了笑，回過臉不理會她。
我挺喜歡你的，交個朋友吧。她在我身邊坐下來。我端著酒杯肆意地笑了笑，嘲弄地說，姐姐，我是未成?.人你沒看出來。你要消遣的話應該去找別人。她愣了愣，然後露出放肆的笑容，猶如午夜綻放的花朵，有逗人的嫵媚。可是，我喜歡找你消遣怎辦，說著。她伸出手輕輕捏住我的下巴。我感到了不自然，用力皺了下眉頭。
不好意思，我沒空陪你，我推開了她的手，?.續喝酒。
唉，太不給面子了吧。她的笑容又纏上來。看樣子她也不准備走人，我有點無可奈何，幹脆不理她。她要了一?.酒放在我面前，然後把手隨意地搭在我肩上，來，姐姐請你喝。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一杯接一杯灌我喝了下去。我開始有點桄惚起來。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我從褲袋裏拿出手機，喂，是誰。熟悉的男聲從另一頭傳過來，槿川，是我，我是恒旭，你在哪。我頭疼得厲害，只含糊地回了一聲“酒吧”，他問你是不是喝醉了，具體地址在哪，我去接你。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只說了句“虹橋路”電話就挂斷了。旁邊的女生伸手搶去我手裏的手機，然後整個人像快糖一樣黏上來。我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廉價香水的味道，刺鼻得讓人忍不住作嘔。可是我卻再也沒有力氣推開她了。
我掙開眼，強烈的亮光湧進眼睛裏。我一時無法適應，只覺得明晃晃的一片，根本分不清哪裏是哪裏。
你終于醒了，恒旭英氣逼人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先喝杯茶醒醒腦。他把玻璃杯遞給我，我喝了一口然後起頭問他這裏是哪裏。他皺了皺眉頭，笨蛋，是我家了。我有些疑惑，奇怪，我怎在你家。
他在床邊坐下來，一臉認真地望著我說，要不是我及時出現，你現在恐怕是在那女人的床上了。說完，露出玩味的笑容。行了，別開玩笑了。我將杯子還給他。
心情不好也不用跑去那種地方糟蹋自己啊，害我昨晚緊張得要死。拜托，你已經十七歲了，也不是小孩子了，還總是要讓別人你擔心。真是。他逐漸收斂了笑容。
你還不是十七歲啊，不要擺出一副大人的口吻好不好。我有些受不了地看著他。你這樣對我也就算了，害得涼伊也擔心得睡不著覺。她昨晚擔心得都快哭了，你倒好，在那花天酒地。聽到這裏，我有些難過地沈默了。
槿川，他拍了拍我肩膀，看得出來涼伊是真的喜歡你，她那好的女孩，你別辜負了她。他的笑容像籠上了一層沈沈的陰霾，眉宇間的落寞像扯碎了的陽光，讓人動容。
可是，恒旭，她應該是你的，什你要推給我。我起臉。
他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辦法。誰叫我不會彈吉他，又不會畫畫，只會像個傻瓜一樣拼了命打籃球。
他澄清的眼底像下了一場大霧，極致的悲傷恍恍惚惚。
我難過得說不出話。
有人敲門。
恒旭轉過臉，涼伊睡不著，一定要在客廳裏等你醒，不知道你上輩子積了多少德，他像孩子一樣露出幹淨薄荷的笑容，然後走過去開了門。涼伊單薄的身影出現在門?.。她安靜的目光遠遠地望過來。像隔了整整一個世紀，肆意泛濫的溫情清晰了又模糊。
我低下頭，槿川，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們談吧。門又重新關上了，涼伊輕輕地走到床邊，她問，好點了沒，頭還痛。
我笑著搖搖頭，她低下頭，劉海兒擋在額前，讓人看不見表情。要不要喝點茶，我去幫你倒。我拉住她的手，不用了，你坐下來吧。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涼伊，真的謝謝你。她起臉，望著我，清澈的眸子裏倒映出我薄薄的笑意。謝謝你這關心我，我很感動，真的。
她別過臉，槿川，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是怎想的。我明白。可是，我真的不要求什，只要你允許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沒關系的。說完，她淡淡地扯起消瘦的唇角，笑容純美猶如幼童。
我伸出手，揉了揉她細碎如同絨毛的發，陽光從窗?.透進來，在她身上籠上一層霧氣般的光暈。涼伊，別那傻。恒旭?.能給你最好的保護。我們當了那多?.的朋友，他的性格我比誰都了解。我真的給不了你什。她的眼底逐漸浮起了濕濕的霧氣，猶如蕩漾的漣漪，有強忍的難過。我收回手，不知道該再說什?.好。
可是我沒辦法不心疼你，沒辦法不喜歡你，沒辦法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燈下，沒辦法看你彈吉他時快要掉眼淚的樣子，沒辦法不被你筆下的線條吸引。我真的沒辦法。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來。水漬砸到我手背上，滾燙得像要燃燒。
我斷然伸出手，將她攬進懷裏。涼伊，對不起。對不起。
——把我忘了吧，好不好。
——?.續像剛開始一樣好好地喜歡恒旭。可不可以。
下了一場雨，地面很潮濕，路上彌漫著一股土壤般的腐朽氣息。恒旭發了簡訊給我說他想打籃球，我就蹺課陪他去籃球場。
是在校?.的籃球俱樂部的露天球場。我們以前也常常去，因這家籃球俱樂部是他爸爸開的。通常都是他打我看，偶爾興起說要教我打籃球，結果發現我真的是個體育白癡。我還記得他那時候“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還無奈對我說，算了算了，你根本不是這快料，還是去彈你的吉他，畫你的畫吧。
雖然他對音樂美術根本不開竅，但卻不得不說他是一名很有潛力的basketballplayer .看他打籃球應該是一種視覺的享受。
看他在球場上神采飛揚的樣子，我總感到蕩氣回腸，那種在他體內洋溢的光?.常常讓我動容得想要掉淚。
我站在場?.看他打籃球。他的步伐自信而張揚。
他不停地運球投籃，像在完成一場一個人的演出。孤單得有些?.迫。他沒有笑容的英俊面孔清冷得像極了雜志的封面人物。
我忽然想起自從和涼伊分手後，他就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氣宇軒昂地打過球了。他沒有再參加過任何比賽，只是常常一個人無聊地練球。想到這裏，我感到洪流般無法抑制的難過與歉疚。
汗水沿著他素黑的兩鬢不斷地淌下來，我幾乎可以清晰地看到睫毛上滑下來的汗珠。鉛灰色的雲朵在頭頂上破裂。天上又慢慢地下起了一場綿長的雨。薄薄的雨簾猶如給視覺蒙上了一層霧。
恒旭，下雨了，回去吧。我對著他的身影喊，他卻仿佛沒有聽到。雨水混合著汗水把他深紫色的T恤都浸濕了，他卻依舊?.續打。
我就站在原地陪他淋雨。
又過了一斷時間，他把球扔到一邊。然後氣喘?.?.地就坐了下來。他轉過臉，對我露出孩子一樣落寞的笑容。我在原地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笑著沖我招招手，然後喊我的名字，槿川，過來。
我走過去，他仰起臉看著我說，怎樣？打的很漂亮吧。
我緘默地點點頭。他忽然迅速收斂了笑容，低下頭安靜地說，可是不管如何漂亮，她也不會喜歡。那一那，我難過得用盡了全力。
我跪下來，用力環住他清瘦的肩膀，恒旭。他伸出手摟住我的腰，把頭埋在我懷裏，沈默得像在極力忍住悲傷。
恒旭，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辦。
我還沒有發覺，眼淚已經沿著我的下巴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你們到底想怎樣，我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吼了一句。
坐在沙發上的他們瞬間都沈默了下來。要離就離，不離就不要整天無休止地吵。你們不用討論我的問題了，離了之後我誰都不跟，自生自滅，你們滿意了吧。說完，我走進房間“啪”得一聲關上了門。
我靠著房門坐了下來，眼睛裏疼得再也流不出眼淚。七?.的辛苦掙紮，我忽然替他們覺得好累。如果七?.前就不想呆在一起了，什還要拖到今天。我看到房間角落裏的那把木吉他，就像起恒旭深邃的眼，于是止不住地難過。
這個世界究竟怎了呢。我不知道該去問誰。
我用力把手中的炭筆折成兩段，然後扔在地上說，我以後都不會再畫畫了，涼伊，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看到她眼裏的驚慌失措。她俯下身，想要撿起來，我就把那把木吉他重重地摔到地上，落地後我聽到弦斷時發出鈍重音質，然後我看到她的眼淚，一顆又一顆砸在地面上，絕望得如同毀滅。
她站起身，低著頭一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我看著她單薄恍如紙片般的背影，心裏的悲傷泛濫成災。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沒有回頭，但我察覺到涼伊一直跟在我身後十米之?.。走到一個安靜的弄堂口時，我被一個女生攔住了。
她的笑容甜美得像糖果，她說，葉槿川，我喜歡你。我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她，?.發現她似乎是我同班的一個女生。我露出淡靜的笑容，這巧，我也已經注意你很久了。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真的？
那我們可以交往。我笑了笑，然後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說呢，真是笨呢。這時候我聽到什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轉過身，看到涼伊在風中搖擺欲墜的樣子，她的腳邊是一把嶄新的吉他。
那一瞬間，我難過得難以收拾。
然而，我最終卻只是當作沒看到，對前面的女生說，走吧，我送你回家。然後牽起她的手把涼伊一個人留在身後。
天迅速地黑了下來，我走過一盞又一盞路燈時一直在想涼伊抱著吉他像個孩子一樣掉眼淚的樣子，心裏溢滿了歉疚。
籃球場上，恒旭一拳打得我側過臉去。他的眼眶在黑暗中發紅，他沖我喊，葉槿川，你他媽還算朋友！你怎能這做！
我能怎樣？我就是不喜歡她，你要我怎樣。我沒有還手，只是平靜地對他說，涼伊對你那好，你一點兒不感動也就算了，什還要這對她？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心有那狠！他又給了我重重的一記拳頭。
我沒有穩住，一個趣趔就摔倒在地，恒旭過來揪住我的衣領，紅著眼睛說，跟我去醫院看涼伊。我搖了搖頭。他本來想打我卻最終沒有下手，槿川，她是因你?.割的靜脈，求求你去看看她吧，我真的不想她有事。他的眼淚滴在我臉上，滾燙得猶如回憶。
恒旭，我答應你，我去。我在黑暗裏用力地點頭。恒旭像忽然消失了力氣般松開我的衣領，癱坐在地上，他用手撐著頭不停地流淚，他哭著說，槿川，看她這樣我真的比死還難過……你告訴我，我該怎辦.現在我真恨不得變成你……我擦掉唇角的血，然後過去抱緊他。
過了十幾天，涼伊終于安全出院了。
我站在離醫院不遠的馬路邊，看恒旭把涼伊抱進車裏，然後風清雲淡地露出笑容，大風卻吹得我眼睛止不住發紅。
在那以後，恒旭就跟涼伊在一起了。
恒旭不再打籃球，也不再穿那些明晃晃的顯眼的T恤，常常都是穿著白色的襯衫，幹淨得一塵不染。劉海兒很長，像我一樣一直遮住眼睛。背影越發寂寞，可是五官仍舊挺拔而銳利。
如果涼伊在他身邊，他總是刻意地避開我。大概不想我再帶給她刺激。我們之間忽然變得行同陌路。
——再也看不到他在球場上光?.萬丈的姿態。
——再也那樣理由蹺課去籃球場。
——再也沒有人會固執地教我打籃球。
——再也沒有人讓我那辛苦地喜歡，辛苦到?.迫。
幾個月之後，我辦了休學手續，然後離開了學校。
所有的曾經都變得遙遠而不可觸及。我想起恒旭孩子一樣無邪的笑容，想起涼伊如同紙片的身影，想起無數次站在場?.看恒旭打籃球時笑容滿面的樣子，想起斷成兩截的炭筆和吉他上斷掉的弦。
我走出校門時，看到天空上飛過一只離群的飛鳥，向蒼穹撕扯出冗長的悲鳴。回憶恍恍惚惚，然後轟然斷裂。
我在酒吧喝酒，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槿川，我是恒旭，你怎休學了？
——你知道的，我父母鬧離婚，我爸堅持要離，我媽堅決不離，然後爭執之中我媽失手殺了我爸，接著被判了十?.的有期徒刑。我現在真是落得一身輕松，這樣也算解脫了呢。呵呵。
我說得風輕雲淡。
——對不起，槿川，他的聲音嘶啞。然後我挂斷了電話。
涼伊，對不起，我曾經那樣傷害了你，也許你從來不知道當你辛苦喜歡著我的同時，我卻更辛苦地喜歡著那個辛苦喜歡你的男生。收藏分享 SOGO論壇 - 大眾論壇 - 視訊交友論壇
【原創】誰該跟誰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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